气喘吁吁地到达了这个小丘的对面，我所看到的是——玻璃。
厚度接近一厘米的玻璃上，居然投射出了天空的影像。
龙站在附近的一个悬崖边，手中拿着一把手枪。
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街区的全景。身后的嘈杂声在一瞬间被爆炸声所取代，我回头一看，之前还算和平的街道，此刻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。
一股不知什么味的心情猛地传到了心头。
街区在一瞬间变成火海，即使是隔着耳机，我也能清楚地听到不断响起的连锁爆炸声。
我愣在了那里，不知该怎么办。
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，头一次遇到这等恐慌。
是来自家乡被摧毁的悲愤？不对。
是面对死亡所产生的恐惧？不对。
一切的感情都已经成为空物，无法来说明这份情感。
该说是猜疑吗？
为什么，眼前的场景仿如身临试验场一般呢？
我怔怔地站在那里，和龙一样，都说不出话来。耳边却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掌声。
“真是太棒了。”
而发出这个赞叹的——不，应该来说是做出以上两种行为的——正是我们的班主任。
日下部悠二。
这个明明身为学校特殊年级班主任的人，此刻却是以安然无恙且带着有点幸灾乐祸的身姿，出现在我们眼前。
“两位，真是给实验提供了不错的材料啊。”
他所说出的话，让人感到质疑。
“只凭着「思念」这一项，就能够闯到这个「边界」来，让身为研究者的老师我也是相当欣慰啊。”
我的大脑还没能完全反应出来。
但是，单看龙的反应，也应该可以猜出大概是什么了。
关键词是。
“「实验」？”
“对哦，你们两位是本次「实验」的入围对象哦。”
他轻巧地说着，让人更加匪夷所思。
“两位，接下来是最后的时刻哟。”
“以「死」之名，能够见到「故人」哦。”
他说着神秘的话，故作玄虚。
但是龙，似乎有什么动摇了。他拿着枪的手，猛地攥紧。
“那么，祝两位好运。”
日下部老师……现在应该是直接叫日下部了。他说出最后一句话，消失在了玻璃中。
“等等！”
我喊晚了。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子弹上膛的声音。
想都不用想，我赶忙转向龙。
他已经将枪准备完毕，缓缓举起。
「不行！快阻止他！」
耳机中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来。
话中有话，但看完他的下一步，我已经明白这句的意味。
“龙！你在干什么！”
他把手枪的枪口——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。
“怎么看都知道吧？自杀。”
他的话语相比起平常冷淡了很多，再加上此刻的情形，更显得冷漠。
对生命的漠视。
可我所认识的，在过去所面对的龙，并不是这幅样子。
“你在说什么蠢话！快把枪放下！”
他无动于衷。
我知道要是贸然冲上去抢枪会发生什么后果。
所以现在，只能先进行持久战。
龙双眼被刘海遮住，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但从隐隐颤抖的那只手中，我知道我还有机会。
“我……必须去见她。”
他忽然冒出了这句。
有些不明觉厉，但又让人容易理解。
“谁？”
你要见谁？
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，我已经明白了。
“龙，你该不会……”
他想见的人，该不会是……
“小百合。”
他淡淡地念出了那个名字。
果然。
事到如今你还是深陷在那里。
“那个人，真的希望你这么做吗？”
从不知名的地点，发出的不知名声音。
我却与这声音同步了。
可以看见龙微微一震，但随之——脸上却带上了微笑。
相当温柔的，却又有点惋惜的微笑。
“抱歉，沙央。我可能，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。”
以委婉之词所做出的宣告之后，他定了定拿枪的手。
手指轻轻一扳。
“再见。”
枪声响起。
龙头上的那顶白色棒球帽随之飞出。
我的胸口早在倒地之前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痛处。
我倒在了龙的身上。
更应该来说，是因为惯性而扑倒了他。
在完完全全地察觉到这股痛处之后，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了一下胸口。
手上，是一摊鲜血。
龙的脸上充斥着震惊。他呈大字型倒在地上，右手的手枪因过度惊吓而有些放松。
我大口地喘着气。尽管之前体检测试说体质不错，可面对这一枪，显然还是力不从心。
恐怕没几分钟就会死掉吧。
我还真是逊。
明明是要救人的，却反而搭上了自己。
可这感觉似乎也并不坏。
这就是所谓的……一命换一命吧。
“沙……央？”
龙有些迟疑的声音传入耳中。
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，让我忍不住笑了。
完全地，展露。
也不知道上次这样愉快是什么时候的事了。
但其实，怎样都无所谓了吧。
“真没想到，我最后是被你击中了。”
本像是试着来玩笑，可结果证明，我似乎并不适合这样的工作。
“笨蛋，会死的啊。”
他看上去快要哭了。
“我无所谓。”
如果这样能够救下你的话，我无所谓。
“笨蛋……”
他轻轻地骂了一句。
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，抬头便看见龙的脸上挂着泪。
“在这个时候哭的家伙才是笨蛋吧……”
四肢已经有点无力，我想我很快就要不行了。
“龙，我一直，有一句话没对你说。”
不是时间太无情。
只是我一直瞒着不说。
但在如今这不再需要恐惧的情况下，我也不需要再顾虑了。
“我喜欢你，龙。”
我看到他微愣了一下，然后换上了微笑。
“嗯，我也是。”
我的力气全数耗尽，已经没法再撑下去了。
我真的很差劲。
居然在最后才说出真心话。
“抱歉呢。”
从耳机中传来的话语，不知何时与龙的声音重叠在一起。
啊啊，别这样啊。
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啊……
隐隐约约间，我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。
龙的声音，有些模糊地传入耳中。
“抱歉，沙央。”
“我还是，让你失望了。”
最后，我听到了枪声。
以及，血液飞溅在脸上的触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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